成在英國，敗在中央

在聯合國工作20 年後，在倫敦政治經濟學院講授國際關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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台灣的英文報章Taipei Times 上週日發表一篇題為〈香港一國兩制正在死亡〉的評論。該文指出：過去數年，香港政治環境日漸崩壞。其中一個明顯跡像是，政府經常濫用警權去鎮壓和平示威。

香港中文大學在2011 年8 月23 日至31 日進行的特區政府民望意見調查顯示，8 月份有25% 的受訪者表示信任北京中央政府，表示不信任的有31.8%。為什麼有這麼多市民不信任北京？

黨的喉舌《人民日報》9 月8 日刊出〈官員對百姓都不信任，又如何奢求被信任？〉一文，尖銳的指出，政府、專家及媒體等公信力受損，導致社會信任度不斷降低。這政府連大陸的老百姓都不信任，那北京答應了香港可以「港人治港，高度自治」50年，還值得港人信任嗎？這政策過了14 年，就已經逐漸死亡嗎？

憑我在上世紀六七十年代就讀於香港大學時，曾任港大學生會評議會署理主席的經驗，我相信英國人一定會隆重得體的處理副總理李克強8 月18 日到訪陸佑堂的事宜。香港大學校監曾蔭權是主人，當然坐正中。兩位演講嘉賓分坐他左右。可是，這次的座位安排，100 年後回看，人們會說：共產黨喧賓奪主，坐在正中，踐踏了學術自由，毀了香港的美譽。

此外，前港督衛奕信被安排坐在第二行最邊的角落位，著實有貶他的身份。這可被理解為有意不給英國人面子，並暗示今天的港大，甚或香港，擺脫了英國，回歸了中國，比以前更好。我向港大多番詢問，中方在座位安排上擔當什麼角色，港大發言人兩次都回答： 「典禮的細節，包括座位安排，全是港大的決定。」我很難相信中方沒有插手這次座位安排的決定。港大發言人的答覆並沒有消除我這個疑慮。

面對中央的權力特首不懂如何自處

港大百週年關注組代表郭永健告訴我：典禮上座位及保安的安排，不論是由內地的官員指示，抑或香港官員為了奉承而安排，都顯示了一國兩制的精神遭到破壞。面對中央的權力，特首不懂如何自處，唯有跟從內地的政治文化。

正如港澳辦主任王光亞7 月26 日與訪京香港學生對話時說： 「香港的公務員只懂接受及執行命令。」較高層的中國官員一向讚揚公務員，王對香港公務員卻嚴苛得有欠公允。

王跟外長楊潔篪一樣，曾肄業於倫敦政治經濟學院，當過外交官，見多識廣，可以把傳統中國的智慧跟西方思想及行為結合。他不像前任被稱為「左王」的極端保守派廖暉般低調，而是勇於發表己見。他作風開放，本是好事，可以跟香港各界加強溝通。可是，究竟北京能否真的堅守原則：除國防及外交之外，不插手香港事務呢？

對我來說，中聯辦有第二梯隊並無問題。作為一個負責任的政府，北京當然需要有一支後備梯隊。假若特區變得無法管治，北京便要接手。問題是，在正常的情況下，這支後備梯隊不應有所作為。

8 月26 日，全國人大常委會通過就外交豁免權問題釋法。親北京媒體紛紛讚揚這個決定體現了國家對香港的主權。它們似沒察覺到這個決定會損害香港的真正利益。8 月30 日，彭博發表一份報告，題為〈香港跟從中國的絕對豁免權安排，新加坡得益〉。紐約律師貝格（James Berger）說： 「這個決定，基本上令香港成為一個不適合處理主權國家之間的紛爭的論壇。既然無法強迫主權國家在香港要遵守法庭判決，它們當然會選擇其他地區，例如新加坡，去解決它們的紛爭。」

同樣，保靈（Philip Bowring）在9 月4 日的《南華早報》發表〈我們的命脈備受打擊〉一文： 「這決定將會打擊香港命脈的國際貿易，因這增加了法律的不穩定性、提高了企業成本及減低了香港對貿易商的吸引力。」

一國兩制要成功，需要北京讓香港高度自治。香港是成是敗，都看中國。要避免「成在英國，敗在中央」，北京一定要給香港多點自主空間，特區政府亦要堅守高度自治的原則。香港記者協會在7 月發表的《言論自由年報》中已指出， 「一國」凌駕「兩制」的情況愈來愈嚴重。特區政府日益遷就北京的意願，北京愈來愈有興趣介入特區事務，而且介入的程度愈來愈深。郭永健跟我說得好： 「中央亦沒有嚴格約束內地官員，避免他們或明或暗指示香港官員跟從內地的文化。因此，要捍衛一國兩制，中央需嚴格訂立規定，讓香港官員得悉，維持自由、法治的精神。」

可是，上週四，政府破天荒委任當了政務官24年、從未涉獵廣播事務工作的鄧忍光為廣播處長，是香港電台脫離政府新聞處獨立以來的首次。港台工會狠批政府此舉是嚴重挑戰港人言論自由的核心價值。

Taipei Times 的評論已一針見血的指出： 「真正的問題在於香港仍沒有普選。」第一任特首董建華在意圖通過備受反對的23 條國家安全法失敗後，以腳痛的理由辭職；只餘9 個多月任期的第二任特首曾蔭權全無建樹。他倆在上任時，民望都相當高，但到任期末時，民望卻插水。兩人都由小圈子選出，而不是由人民選出，故沒有管治的認受性。立法會又因功能組別而先天受制，令特區無法好好運作。無疑，北京已正式容許特首及立法會普選，但魔鬼在細節。直至有真正公開及受大多數人接受的普選，香港要向前走，舉步維艱。

近日，不同形式的暴力問題備受關注，包括立法會內的語言暴力。作出這類投訴的人，應放眼中東，將於本月在聯合國爭取立國的巴勒斯坦人，不斷受到不人道的、心理及身體上的傷害。港人非常幸運，我們背靠祖國，出事時有國家支援，就算我們所依靠的國家並不完美、有時更危害其國民的人權。

【香港十字路：曾蔭權時代的終結】系列之廿一下期預告： 促進兩國解決方案（9 月28 日刊登）

觀點
A24         Ming Pao Daily News         徐永祥
2011-09-14
筆陣

[url]http://news.mingpao.com/20110914/msa.htm[/url]